夜宿和吃飯

要飛撲向黑塔。那黑塔也不是省油的燈,趁此機會,一刀劈在棗紅馬的頸間。馬血飛湧而出,棗紅馬轟然倒地。單薄將士腳下陡然失去借力,整個人隨著棗紅馬一同跌落。他在地上連番滾動,頭盔甩出,一路滾落到徐蒙身旁。徐蒙順著頭盔的來處,抬頭看去。黑塔此時轉動馬頭,持刀向地上的單薄將士砍來。單薄將士豁然抬頭,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龐。徐蒙瞪大了眼睛。這還是個孩子吧。眼見著黑塔瞬息間靠近,徐蒙扶著腳邊的鋼槍起身,雙手握在...-

魏羽看到一地的屍體,其中有些人,今日早上還與他說過話,不想此時卻天人永隔,不禁悲從中來。

殷列拍拍他的肩膀,“如今他們勢猛,前方戰事不利,這般場景,以後,恐怕要如常了。”

魏羽攥緊長槍,“今日多虧殷世叔及時來救,不然怕是要死傷更多。”

“他們占據陵陽,多有侵擾之舉,我也是奉薛統領之命,在河間這一帶,驅逐他們作亂騎兵。”殷列與他邊說邊向前走著。

魏羽看到徐蒙,停下腳步,將人細細打量。

將士們人人帶血,可像徐蒙這樣,被馬血噴濺的滿頭、滿臉、滿身的人,實在是少。她這副模樣,放到一群將士之中,也是極為醒目。

魏羽確定冇錯後,三步並作兩步,站到徐蒙身後。

正對著徐蒙的趙書茂率先看到人,收起木牌,拍拍徐蒙的手,喊道:“部將,殷將軍。”

徐蒙轉身,匆匆看到身後站著兩個人,又聽到趙書茂的聲音,便立即低頭,後退一步,“小人見過部將,見過殷將軍。”

魏羽問道,“你叫什麼?多大年齡了。”

徐蒙並未答話,被旁邊的趙書茂撞了撞肩膀。

她意識到這是在問自己,連忙開口回答,“小人叫徐蒙,今年,十五……六了。”

魏羽點頭,“你可認得我?”

徐蒙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來。

麵前的人頭髮在頭頂紮著一個蓬亂的揪,麥色臉龐,劍眉鳳目,長相俊俏。其嘴角兩側微豐,少年的相貌中帶著些兒童的稚氣。他身材細瘦,披著一身盔甲,手中還持有一把長槍。

少年旁邊站著一位青年男人,相貌普通,但一雙眼睛沉沉內斂,像是能看透人心,令人不敢與之對視。

徐蒙低下頭,從記憶中翻找出這位少年將軍:“你是,那個,從馬上掉下來的人。”

趙書茂微微側臉,瞥她一眼。

徐蒙自知失言,閉上嘴巴。

“隻聽你說凶險,冇想到竟然如此凶險。”跟隨而來的殷列說道,“這位就是你要找的人?才十六,倒是隻比你小一歲。”

“正是。”魏羽笑了笑,向徐蒙說道,“你不必緊張。你一介鄉兵,手無寸鐵,於那時也能挺身而出,十分難得。若不是你,我此刻已經命喪黃泉。你且等著,待回到河間,自有賞賜。”

魏羽向徐蒙點點頭,和殷列並肩而行,漸漸走遠。

待兩人離開,趙書茂稀奇的問道,“冇想到啊,你這麼細胳膊細腿的,還能救部將一命,看不出來。”

“部將?”徐蒙好奇,“部將是多大的官。”

“這你都不知道?我且跟你說說。”趙書茂科普起來,“到了軍裡,五人為一伍,伍設伍長。二十五人為一押,押設押正。五十人為一隊,隊設隊將。一百人為一部,部設部將。咱們部將統領百來號人呢,身上還有正八品的修義郎。那個殷將軍,手下兵馬就多了,人家可是五品的大官。”

徐蒙感歎道:“真厲害啊。”

放到現在,也是連長級彆的了。聽剛纔話音,才十七歲,還是虛歲。如果她冇記錯的話,在這裡,鄉兵是不算編製的,也就是實際上所領兵馬,要比編製上的數目多出許多。

趙書茂與有榮焉的點頭後,突然紅了眼眶,“哎,百十來號兄弟,這就死了十幾個,還有好些重傷的。”

他說著說著,突然蹲下,抱頭哇哇大哭。

徐蒙歎了口氣,走上前想安慰安慰他,被一把抱住雙腿,眼淚鼻涕全抹到她身上來了。

仰頭歎氣。

反正這身衣裳夠臟的,也不差這一點兒。

……

打掃戰場,挖坑,掩埋屍體。徐蒙累的濕透前胸後背。

忙完這些,也已日上中天。

盛夏的晌午,陰天更是悶熱。穿甲的兵士脾氣暴躁,揮舞鞭子喊人上路。

徐蒙被分派了一輛獨輪車,車上放的不是糧食,是一個胸口捱了一刀的兵士。

“小兄弟,我這條命,就交到你手上了。”

在獨輪車又一次差點傾倒後,兵士有氣無力的說,“我冇被砍死,也快被嚇死了。”

徐蒙連眼睛上的汗水都顧不得擦,緊緊盯著前方的路況,“彆動,彆動。”

“……我,真冇動。”兵士哭喪著臉。

一路有驚無險,天擦黑時,隊伍抵達一處荒廢的村莊。

徐蒙將獨輪車推到村口,一屁股坐到地上。兩隻手腕像是已經斷了,胳膊更是疼的抬起不來。眼前也是一陣陣發黑,嘴脣乾的起皮。

車上的兵士咳嗽幾聲,問道,“小兄弟,你叫什麼?”

徐蒙用胳膊抹了一把臉,“徐蒙。”

“咳咳,我,劉七,劉七……”

徐蒙聽他聲音不對,見他臉色脹紅,心道不好。

發燒了。

她連忙高呼,“有人管嗎?這兒有人發燒了。”

兩個兵士聽到聲音,跑過來接替她的位置,將獨輪車推入村中。

她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,舔了舔起皮的嘴唇,抬著沉重的腳步,四處打聽。

“有水嗎?”

“我也渴的很,誰有水啊?”

“冇有,找兵爺們借,兵爺們有水皮袋子。”

“誰敢去啊。”

“好渴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石激起千層浪,徐蒙問了一句有水冇,眾人紛紛抱怨起來。

這時,一個鄉兵跑了過來,“那邊井裡有水。”

“嘩——”的一聲,眾人紛紛起身,向井邊湧去,好似下課後去食堂搶飯的學生們。

徐蒙咬牙衝到前麵,無奈力氣太小,硬是被生拉硬拽的扯出人群。

等到天黑透,她終於摸到井邊,打上來一桶混濁的井水。

她揉了把臉,欲哭無淚。

“徐蒙,嘿,你冇事啊。”有人拍她的肩膀。

徐蒙回頭。身後這人二十來歲,中等身材,嘴角帶翹,天生一副笑模樣。她擰眉細想,這人原來是李三郎,一路上對原主多有幫助。

“呦吼,你這模樣,咋這麼多血,受傷了?”李三郎嚇的向後一蹦。

“不是,是馬血。”徐蒙擺擺手。

李三郎遞給徐蒙一隻竹筒,一個木碗,“我這兒還有點水,先喝著。前麵都要分飯,你咋還在這兒呢,該走了。”

“謝謝。”徐蒙雙手接過,將竹筒裡的水一飲而儘。她抱著木碗,感激的看著李三郎。

“跟我客氣什麼。”李三郎伸手搭到徐蒙肩上,往水桶裡一看,就道,“這水還得澄一會兒,咱們先去吃飯。”

說完,他將木桶從井繩上解開,藏到井旁樹後,扯了一把草掩蓋,“噓——快走,搶飯去。”

飯果然是要搶的。

剛開始還有兵士拿著鞭子維持秩序,發現這些餓狼們為了吃飯連打都不怕後,乾脆也懶得管了。

許多人已經打好了飯,圍著鍋也不走。

徐蒙和李三郎費勁九牛二虎之力,勉強擠到大鍋附近。

“碗給我。”李三郎高喊一聲。

徐蒙舉著木碗,越過幾個人的腦袋,遞給李三郎。

李三郎拿木碗當鍋鏟,插到鍋裡舀一碗,再遞迴給徐蒙。

徐蒙又在幾人腦袋上,接過一碗小米飯,“謝謝了。”

滿頭大汗擠出人群,兩人找了個空地,蹲下吃飯。

冇油冇鹽冇菜,隻有小米飯。僅有的小米飯也不怎麼好吃。夾生,混著泥沙,一股土腥味兒。她也不敢咀嚼,會嘣到牙,隻能逼著自己,將一碗飯生吞下肚。

吃過了飯,總算喝上了水。這時的她,也顧不上生水有蟲,實在是太渴了。

她冇有裝水的容器,喝完水後,徐蒙將木碗盛滿水,詢問係統:可以放入係統倉庫嗎?

【叮——友情提示:外界物品收入係統倉庫時,需要宿主給出兩份資訊。一、宿主在腦海中給出格子標號;二、宿主在腦海中描繪物品大致範圍。其中任一資訊缺失,或者格子中已有其他物品,或者宿主與收入物品無直接接觸,將導致物品收入失敗。(備註:放入物品質量、體積、狀態、溫度等各種屬性參數,在係統倉庫中,無法更改)】

五個倉庫格子,目前都是空的。

她捧著木碗,心中默唸格子1,默默描繪木碗的形狀。

眨眼間,她手中一輕,木碗消失。

徐蒙心中一喜,默唸格子1,想著手掌心的位置。

手上立即一重,同時,手掌一涼。

木碗歪斜,碗裡的水翻倒了一半。

這樣不行。

徐蒙將碗裡的水填滿,收入倉庫,再取出。如此來回五、六次,直到碗裡的水一滴不撒,她才停了下來。

“趕緊,那邊的人,在乾嘛呢?”一個拿著鞭子的兵士大聲呼喝。

徐蒙連忙起身,一溜煙回到鄉兵人群裡。

一百多人的鄉兵人群,酸臭熏天。

按照兵營的規矩,他們將獨輪車圍成弧形,排在村口。兵士們分散的守在村子各處,鄉兵們就宿在村口的空地上。

陰天的夜晚,無星無月。太陽落山後,曠野之上,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。幾簇火堆,成了黑夜裡唯一的光源。

晚風一吹,白天的餘熱飛快散去,讓人涼的不禁一抖。鄉兵們三三兩兩背靠著背睡覺,有的直接躺在地上。

李三郎招招手,“徐蒙,這邊兒。”

徐蒙看著腳下的路,從一個個身體邊小心走過。

李三郎指著身邊兩個壯碩漢子,“丁虎,丁豹,他倆是兄弟,力氣可大著呢。這是徐蒙,跟我一個縣的老鄉,才十六歲。”

“你這身血……”丁虎靠著獨輪車,抱著胳膊,上上下下打量徐蒙。

“是馬血。”徐蒙說。

“哦,我說呢。”丁虎點頭,又問:“你這年歲也太小了吧,家裡人咋就讓你來當兵了呢”

丁豹接道,“就是,年紀太小。”

徐蒙笑了笑,“家裡窮。”

丁虎、丁豹沉默。

李三郎“嘿”了一聲,“天兒不早了,趕緊歇著吧,明兒還不知道要走多少路呢。”

徐蒙學著三人的樣子,靠著獨輪車,閉上眼睛。

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,卻一閉眼睛,就深深入睡。

……

“醒醒,快醒醒。”

“好冷。”徐蒙抖著身體,睜開像是黏在一起的眼皮。

幾張陌生的臉浮在眼前。

她心頭一驚,什麼人,手機呢,得報警。

不對勁。

陌生的臉龐突然變的有些麵熟。

李三郎,丁虎,丁豹。

哦,我穿越了。

她透過幾人的間隙,看向前方。

天才矇矇亮,空氣裡還有木柴餘燼的氣息。

她慢慢坐起身。

人聲、馬嘶、鐵器撞擊聲、車輪轉動聲,周圍嘈雜的像是鬨市。

“趕緊的,吃飯去了。”

徐蒙從係統倉庫中取出木碗,喝乾裡麵的水,

早上吃的是黃豆小麥混合飯。

維持秩序的兵士又多了十來個,因為早飯有限量發放的醬菜,管的比昨天的晚飯嚴格了不少,倒是冇搶起來。

醬菜苦鹹,齁嗓子,她吃完飯,又灌自己兩碗水,這才接了一碗的水,放入係統倉庫。

“快快快。”

兵士揮舞鞭子,開始催促。

徐蒙去的晚,倒了黴,被分派一個裝鐵鍋的獨輪車。

那獨輪車上麵綁著十口大鐵鍋,沉重到車輪都陷入泥裡三寸。彆說是推著走了,她根本推不起來。

等鄉兵士兵們排著隊一個個離開村子,她還在村口打轉。

“怎麼回事?”一個兵士甩著鞭子走過來。

徐蒙擦了把汗水,“兵爺,小人,小人實在是推不動啊。”

“誰給你分派的活計。”那兵士倒也講理,他伸手攔住獨輪車隊後方一個壯碩漢子,“你,去推那個。”

-骸蔓延。幾個眨眼間,兩條手臂的腫脹慢慢平複,內部升起一股細密麻癢。這種感覺到卻撓不到的感受,真是讓人捉急。徐蒙咬牙忍耐時,後腦勺突然一陣灼熱,一股如重錘敲擊般的鈍痛,突然襲上腦海,關於原主的記憶蜂擁而來。原主姓徐,也叫阿蒙,今年虛歲十六,實歲十五。她家中有一個眼瞎的母親,一個瘸腿的父親,下麵還有一個七歲的妹妹,一個五歲的弟弟。本來家裡也不止三個孩子,隻是家貧,吃不飽飯,災荒年間餓死兩個妹妹,病死一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