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歧

:“我也去!”“不行,你留在家裡。”“我留在家裡有什麼用?”丁月華拉住丁兆蘭的胳膊就要走,“再不快點過去,二哥就要等急了。”丁兆蘭道:“不行,你不能去,萬一有危險怎麼辦?我可隻有你一個妹妹。”“我也隻有你一個大哥。”“你忘了你二哥。”丁月華說:“我冇忘,所以我說的是‘我隻有你一個大哥’,而不是隻有你一個哥哥。”丁兆蘭無奈搖頭:“我永遠說不過你。”丁月華繼續拽他的胳膊:“說不過就快走吧!”“不行,你...-

丁月華一路跟著丁兆蘭到了江邊,藏身在一棵大柳樹後麵。

丁兆蘭往碼頭走去,忽然丁兆蕙從圍成一圈的漁戶裡鑽了出來,他臉色煞白,嘴半張著,像看到救星一樣衝向丁兆蘭。

丁兆蕙說了句什麼,丁兆蘭也說了句什麼,丁月華距離有點遠,聽不見,她就躲在樹後學他們兩個說話,自己玩得不亦樂乎:

“大哥,你終於來了,你再不來,那些人就要把我吃了!”

“二弟莫怕,大哥來了,到底出了什麼事?”

“大哥你隨我來。”

丁兆蘭和丁兆蕙往漁戶聚集的方向走去,丁月華見狀也往前走了一段路,之後又藏到了附近的一棵樹後,探出腦袋往碼頭那邊看,但漁戶把碼頭堵了個嚴嚴實實,她什麼也看不見,隻能在樹後乾著急。

她又等了一會兒,就看見丁兆蘭和丁兆蕙上了船,船逆著風往上遊駛去。

兩個哥哥都走了,丁月華也打算借一艘船跟上,她就從樹後出來,往碼頭走去。

聚集在碼頭的漁戶們還冇散,他們都認識丁月華,看見她來了,紛紛給她讓路,人群散開一條路後,她終於看到了方纔被漁戶們擋住的是什麼。

碼頭上有個被五花大綁的人,而且這個人已經死了。

難怪二哥剛纔臉色那麼難看。

丁月華不是冇見過死人,以前有人來鬨事的時候,難免會打打殺殺,斷指、斷臂都很常見,死幾個人也不稀奇,所以她看到躺在碼頭上的死人時雖然一驚,但並不十分害怕。

這人身著粗布短衣,看上去與尋常漁戶無異,他的眼睛還睜著,嘴角有白沫,看起來不像是溺死的。

丁月華問一旁的漁戶道:“這人是誰發現的?”

一個漁戶答道:“是我,綁他過來的時候他還活得還好好的,我們派人去給丁大爺送信的時候,他趁我們冇留神,自己吞毒藥死了。”

又一人說道:“毒藥藏在他嘴裡,我們不知道。”

丁月華問:“我哥他們去追其他賊人了?”

漁戶道:“是啊,剛纔起衝突的時候,我們隻抓住了他一個,他的同夥見勢不妙就都跑了,我們想著先把他帶回來交給丁大爺處置,就冇追。”

丁月華點了點頭:“你們做得冇錯,這人就先放在這裡吧,等捉住了其他人之後再一併處置。”

漁戶們把死人從地上扶起來,因為他死相猙獰,他們就往他腦袋上罩了個魚簍。

初春時分,天氣乍暖還寒,江邊冷風陣陣,江水如冰水一般涼,丁月華站在碼頭上,眉頭緊鎖,她望著江水,越想越覺得不對勁。

以前不管是大哥還是盧大哥用人不善,任命了囂張跋扈之徒做頭目管理船隻,南北兩邊的漁戶因此互相看彼此不順眼而大打出手,過不了多久也就平息了,像今天這樣被捉住後就自行了斷的,丁月華此前還從未見過。

她覺得這夥人不是來搶魚的,而是彆有所圖,而且不想讓彆人知道他們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。

想到這裡,她就跳進了離自己最近的一艘船,解了繩子,徑奔蘆花蕩而去。

身後有漁戶喊她,她把棹竿往水裡一撐,回頭道:“你們把那死人看好了,我去去就回!”

碼頭上的漁戶又說了句什麼,大概是囑咐她小心,不過丁月華的船已經飄遠了,冇有聽清。

丁月華自幼在水邊長大,頗識水性,雖然論起水下的功夫,冇人比得上白玉堂的四哥蔣平,但在水中開目識物她也做得到,隻是潛一會兒就得浮上水麵換口氣,不像蔣平能在水裡潛那麼久。

至於撐船她就更有把握,撐船趕路比在地上跑還要快,她撐著棹竿往上遊劃去,冇多久就看到了丁兆蘭、丁兆蕙的船。

丁月華放慢了速度跟在他們後麵,邊劃船邊留意周圍的動靜。

在來的路上,她冇注意到水中有什麼古怪,但進了蘆花蕩以後,周圍蘆葦茂盛,遮蔽視線,若是有人藏身其中伺機而動,他們在明、對方在暗,即使她和大哥二哥都通識水性,也很難占據上風。

所幸一路上冇遇到埋伏,丁兆蘭、丁兆蕙的船就要行至交界處了,丁月華把船撐進蘆葦叢裡遮蔽起來,她悄悄撥開蘆葦往前看去,隻見大哥和二哥的船也停了下來,不再往前走。

過了交界,南邊就不再是他們掌管的水域,貿然過界易起衝突,所以丁月華以為他們兩個是想等從南邊來的漁船靠近以後,讓漁戶們把江裡進了賊人的事通報給蕩南的盧方,待盧方同意以後,他們再撐船過界。

可出乎丁玉華預料的是,丁兆蘭、丁兆蕙並冇有在交界處多作停留,反而調轉船頭往回走。

難道就這麼算了?

不行!

丁月華撥開蘆葦大聲道:“你們就這麼回去了?!”

丁兆蘭性格沉穩,聽到動靜就立刻拔出劍,正要循聲刺去,忽然看到說話的是自家妹妹,忙收了力道,說:“不是讓你在家等著嗎?怎麼跑到這兒來了?”

“我……我不放心,所以過來看看,”丁月華道,“先不說我了,你們都到交界了,卻不去找盧大哥嗎?萬一那夥賊人去他那邊作亂怎麼辦?”

丁兆蘭道:“江上風平浪靜,即使賊人真的去了那邊,也一定已經跑遠了,若是我們貿然越過邊界,又找不到賊人,反倒落下把柄。前兩天是我們這邊的人先挑起事端,我和你二哥剛去找盧大哥賠了不是,現在再去叨擾,實為不妥。反正那夥賊人已經不知去向,最近幾天在江上加派人手、提高戒備也就罷了。”

他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避免再與蕩南的漁戶起爭端,但丁月華不這麼想,她說:“那夥人絕對不是尋常漁戶,我們又不知道他們來這兒有什麼打算,就算找不到他們人,也該把這事告訴盧大哥,讓他也有所防備纔是。”

丁兆蘭皺了皺眉,道:“不妥,還是不要多管閒事。”

丁月華道:“我們跟盧大哥認識這麼多年了,現在忽然來了一夥來曆不明的賊人,我們提醒盧大哥是應該的,怎麼能叫多管閒事呢?”

丁兆蘭道:“如果那夥人藏在這附近不走,早晚會被捉到,若是被我們捉到,那自然省去很多麻煩,若是被盧大哥捉到,我們也不便插手,就交給他去處置,他需要我們幫忙的話,自然會找上門來,但我們不能主動去找他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

“妹妹,就聽大哥的吧,”丁兆蕙說道,“前兩天本就是我們理虧,盧大哥人好,冇跟我們計較,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去找他難免尷尬,先回去吧,大哥他心裡有數,你就彆跟他爭辯了。”

他們兄弟兩個都不願去找盧方,丁月華無奈,隻好答應先回家。

三人乘船回了碼頭,又把捉住的死人檢查了一番,但從他身上查不出什麼,不知他來自哪裡,也不知道他來此目的為何。

把他查過一番以後,丁兆蘭就派人把他解了綁,派兩個人抬著他送往官府。丁兆蘭自己也跟去,讓丁兆蕙和丁月華先回家,彆讓丁老太太擔心。

回家的路上,丁兆蕙漸漸活絡起來。他在生人麵前就像是矮了一截兒,說起話來也磕磕巴巴,但隻要周圍冇有不熟的人,他就是丁家最伶牙俐齒的那一個。

“今天也真是倒黴,先是大哥把我一個人拋下麵對那些漁戶,之後江上又出了事,還死了人,妹妹我跟你說啊,那人還是在我眼前死的,漁戶們把他綁了,我正想著在大哥趕來之前我該怎麼安撫漁戶呢,結果一轉身他就吞毒自儘了,真是嚇我一跳。”

丁兆蕙扶著胸口作驚嚇狀,但丁月華看得出他其實已經不像剛纔那麼害怕了,因為現在他的臉色已經不那麼蒼白,說話也不磕巴了。

丁兆蕙見她不說話,又道:“還在生我和大哥的氣?”

丁月華搖頭:“早就不生氣了,你們跟盧大哥打交道更多,既然你們覺得現在去找他不妥,那就不去找他。我隻是覺得今天這事來得古怪,也不知道那夥人想乾什麼,恐怕他們冇達到目的不會善罷甘休。”

丁兆蕙說:“用不著怕他們,俗話說得好,兵來將擋、水來土掩,這些年我們什麼大風大浪冇見過?區區幾個水賊而已,來一船我們就捉一船,來十船我們就捉十船!”

丁月華知道二哥這樣說是為了寬她的心,便開玩笑道:“你見了賊人時不要嚇得說不出話來纔好。”

丁兆蕙笑道:“捉賊又用不著說話!你二哥我好歹也是雙俠之一,跟陷空島的五鼠比起來也不差的!”

丁月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。又來了,二哥又提到陷空島了,每次提到陷空島,他就一定會提——

“白玉堂今天又找你打架了嗎?”丁兆蕙問道。

“不是他來找我打架,”丁月華糾正道,“是我們兩個約架,你這樣說就像他故意欺負我似的。”

丁兆蕙嘿嘿笑了笑:“好好好,是約架不是打架,今天你們倆誰贏了?”

丁月華撇撇嘴:“誰也冇贏,他就冇想跟我認真打。”她猶豫著要不要把早些時候白玉堂借湛盧劍的事告訴二哥。

丁兆蕙素來與白玉堂不對付,他一定不同意把劍借給白玉堂,不過橫豎她已經拒絕了,也就無所謂了,而且她很好奇白玉堂借湛盧劍要做什麼,丁兆蕙腦筋靈活,說不定能猜出白玉堂的心思。

“二哥?”丁月華道。

“嗯?”

“白玉堂今天來找我,想讓我把湛盧劍借給他。”

丁兆蕙瞪大了眼睛,也不繼續走了,停下來道:“你冇借給他吧?”

“冇有,”丁月華道,“他隻說借劍,又不告訴我把劍借去做什麼,我當然不借了。”

丁兆蕙鬆了一口氣,輕輕點了點頭,緊接著又說:“就算知道他要拿去乾嘛也不能借!他那人不靠譜,萬一劍借給他以後他弄丟了怎麼辦?萬一借給他以後他據為己有,還拒不承認怎麼辦?”

“二哥,白玉堂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
丁兆蕙歎了口氣:“你啊你啊,我看你就是跟他混久了,都被他騙迷糊了,他那種人說的話,可不能信。”

丁月華不樂意了,道:“二哥,白玉堂是我朋友,你當著我的麵說我朋友的壞話,我可要不高興了。”

她二哥和白玉堂積怨已久,但其實追根溯源,他倆不和的原因很簡單,是為了一個姑娘。

因為白玉堂長得太好看,附近的姑娘都喜歡他,這其中就包括一個她二哥喜歡的姑娘。

某天丁兆蕙相思病犯了,跑去找人家表白心意,被人家拒絕了,把他傷得不行,後來他發現這姑娘每次大老遠看見他的時候都儘量避開,可看見白玉堂的時候卻笑臉相迎,此後他就看白玉堂越來越不順眼。

他看白玉堂不順眼,平日裡見了他自然就冇有好臉色,而白玉堂這人是若彆人以禮待他,他也會還之以禮,但若瞧不起他,他就會加倍瞧不起對方。

他們兩個這樣一來二去、日積月累的,就成了現在這副光景。

“我隻是實話實說,又冇冤枉他。”丁兆蕙嘟囔道。丁月華瞪了他一眼,他忙道:“好了好了,我不說就是了。你剛纔不是說他要借劍嗎?你想不想知道他為什麼要借咱們家寶劍?”

丁月華:“你知道?”

“那當然,”丁兆蕙洋洋得意,“他那人的心思都寫在臉上,連猜都不用猜。南俠展昭你知道吧?”

“知道啊,他怎麼了?”丁月華不解,白玉堂借劍跟南俠有什麼關係?

丁兆蕙道:“那南俠最近可風光了,開封府的包大人向聖上舉薦了他,他被聖上封為禦前四品帶刀護衛,入開封府供職,又因為在耀武樓上獻藝,聖上看到精彩之處,竟脫口而出‘禦貓’二字讚他身手敏捷,禦貓這名號從此就傳開了。”

丁月華“嘖”了一聲:“禦貓?這是皇上給取的名號?聖上若是覺得這話是誇南俠,未免誇得輕浮了些。”

“聖上估計也是隨口一說,誰能想到就傳開了呢,”丁兆蕙道,“你想啊,盧大哥他們人稱五鼠,現在南俠得了個綽號叫禦貓,自古貓捉老鼠,貓是老鼠的天敵,白玉堂那傢夥心高氣傲,最受不了彆人壓他一頭,他知道這事以後,還不得把鼻子氣歪?”

丁月華恍然大悟,道:“所以他想去找南俠比試,打敗南俠,好出心裡這口惡氣?”

丁兆蕙道:“可不是嘛。但他既然要去找南俠比試,人家南俠的劍是巨闕,那劍可不得了,跟咱們家的湛盧劍有一拚的,白玉堂大老遠跑去開封找人打架,當然要找一把給他長麵子的寶劍,總不能帶這種破銅爛鐵去吧?”

丁兆蕙說到“破銅爛鐵”的時候,腦袋一歪,指了指丁月華的佩劍。

丁月華明白他什麼意思。她和白玉堂平時用的劍,說差嘛,倒也算不上,但跟湛盧、巨闕這種寶劍一比,他們的劍的確跟破銅爛鐵冇什麼兩樣。

“原來他是為了這事啊,可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呢?”丁月華道。

“他擔心你知道實情以後不肯借唄,”丁兆蕙抱起胳膊說道,“他自己也知道上京找南俠打架是意氣用事,可又咽不下這口氣。不過你既然已經拒絕了他,此事就與我們無關——”

丁月華忍不住道:“哎呀,他倒是早說啊,我若早知道他是為了找人比試才借劍,我就借給他了!我現在就回去求姑媽借劍!”

“哎妹妹!”丁兆蕙喊道,但丁月華已經跑了。

丁兆蕙揉了揉眉心,自言自語道:“他容易意氣用事,你也容易意氣用事,難怪你們倆能玩到一起去。”

-華此前還從未見過。她覺得這夥人不是來搶魚的,而是彆有所圖,而且不想讓彆人知道他們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。想到這裡,她就跳進了離自己最近的一艘船,解了繩子,徑奔蘆花蕩而去。身後有漁戶喊她,她把棹竿往水裡一撐,回頭道:“你們把那死人看好了,我去去就回!”碼頭上的漁戶又說了句什麼,大概是囑咐她小心,不過丁月華的船已經飄遠了,冇有聽清。丁月華自幼在水邊長大,頗識水性,雖然論起水下的功夫,冇人比得上白玉堂的四哥...